壹股冷風順著半撐的窗牖吹入掃蕩著並不溫暖的小屋,伏在在桌上的女子猛然睜開了紅腫的雙眼。
女子臉上掛著幾道壓痕,也不知是沒睡醒還是怎的,眼神懵懵環顧著打量了這間小屋壹翻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順帶狠狠地掐了壹把。
「嘶……居然是真的。」女子壹邊自言自語,壹邊撐著身子站起。坐得太久腿有些發麻,踉踉蹌蹌走到床邊躺下,腦裏回想著醒來之前的事情。
許喬清楚地記得自己手拎著24小時營業便利店裏的醬油,謹慎地瞧了瞧兩邊確定無來車後,趿著拖鞋穿過馬路。然而就在下壹秒,壹輛黑色小車在巷道裏拐出後沖著她的方向狂飆而來。
刺眼的車燈、急促的喇叭聲擾得她心慌,本能地擡腳就跑卻忘了自己穿著拖鞋。松垮的拖鞋壹絆,正直青春年華的許喬成了車下亡魂。
意識消散之時,許喬憤憤地想著假如沒有那麽想吃涼拌青瓜就好了。
「……滋滋……請盡快回……滋……將自動確認……超時,已自動確認,正在綁定……」
什麽聲音?
「叮!歡迎成為改命系統第156位測試者,妳的初始積分為0,本系統即將為妳選擇——」
「等等!停!停!」嘰裏瓜啦的聲音吵醒了許喬,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這個自稱系統的聲音又是吧啦吧啦壹堆,許喬忍無可忍急急叫停。
灰蒙的空間陷入了沈寂,許喬揉著額角看了自己壹身上下。身體是完好的沒缺胳膊少腿,衣服鞋子也都是她原本穿的。
這裏什麽也沒有,許喬只好對著空氣開口:「誰在說話?」
系統:「本系統。」
「這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兒?系統……是什麽東西?」
系統:「b市時間22點13分妳出了車禍當場死亡,這裏是本系統的空間,我是與妳綁定的改命系統。」
「綁定?」剛剛好像是有聽到這個詞兒來著,「妳這是強買強賣!我有說同意綁定了嗎?!」
許喬壹時氣憤,被那滋滋的電流聲吵醒,她還壹臉懵逼時那邊系統就自動確定了,這般架勢讓她想起安裝電腦軟件時那些捆綁的程序,忒惡心人了。
系統:「妳要選擇解綁嗎?解綁之後妳會立即死亡哦,綁定本系統妳還能獲得重頭再來的機會。」
毫無聲調的機械音許喬楞是聽出了壹絲篤定又得瑟的意味,但此刻她抓了另壹個關鍵點:「什麽重來的機會?」
系統:「本系統會為宿主妳選擇各種任務,宿主的魂體送寄到任務對象身上,通過完成任務對象的死前心願獲取積分,積分達到壹定值妳便有權選擇在任意壹個世界重新生活。請問是否開啟任務?」
「嗯?沒有更多的說明了嗎?」
系統:「說得再多不如先去體驗壹番。」
許喬沈思片刻打定了主意:「開啟吧。」
系統:「正在篩選任務……正在匹配……已確認……任務目標:刺殺南天宮少宮主唐俊辰。正在進入任務……」
哇這任務也太直接了吧,還有殺人?!我好歹也是遵紀守——許喬尚未在心裏吐槽完就失去了意識。
腦裏接受到來自系統的資料,遍歷完全後,許喬對這次任務有了更深的了解。
這具身體原主是天醫谷谷主的女兒許喬。原身自打出生以來甚得身邊人寵愛,醫術天賦又極高,年紀輕輕便在這壹方小城打響了名聲。
按照這路走原本是幸福安樂的壹生,然而在她十七歲那年家中遭逢巨變,壹時從天堂落到了地獄。
秉著醫者仁心,懸壺濟世宗旨的天醫谷隱於天嶠山,極少參與江湖紛爭,按理不會惹上麻煩事,可偏偏就是這般禍從天降。
魔教勢力滲入武林四處攪起紛爭,武林各門深受其害,更有不少門派慘遭滅門,天醫谷便是其壹,原主幸陪人外出采藥才躲過了這壹劫。
此番事出,大夥兒不由得想起壹樁舊事,紛紛猜測魔教是為了傳說中的天醫奇譜。傳言譜上記載著能起死人肉白骨、永駐青春等的奇術。
許喬看到這翻了翻原身的記憶,不由得吐槽幾句,無稽之談!就是本家傳醫書而已,真有這東西谷中人豈不是不老不死?!也不知該說這些古人無腦還是流言可畏,就這麽本普通醫書引來殺身之禍,天醫谷也是可憐。
且說回原主的故事。痛貫心旅的原主被好心的村民安排在外山腳的小屋暫住,等到了同樣外出避過劫難的師兄弟們也等到了南星宮來接她的弟子。
南星宮宮主曾被原主的父親所救,兩家早早為原身和宮主的兒子唐俊辰定下婚約,天醫谷遭難,南星宮自當相助。可惜這並不是原主認為的援手,反倒是壹雙充滿罪惡之手。
在南星宮過了三年,原主對她的未婚夫唐俊辰漸生愛意順理成章成了親。
婚後,唐俊辰某次談話中「不經意」問到天醫奇譜的事情。原身解釋過後,唐俊辰讓她拿出書給他過目。都是壹家人了,原主自不會藏掖著什麽,當即將書交給他。
既不是什麽稀奇寶貝,自不招人惦記了。書如此,人也壹樣。在那之後唐俊辰對原主的關懷明顯減少,不僅如此還經常和雲霄派掌門之女趙凝雲出雙入對。
對此唐俊辰的解釋是工作交流經驗需要。壹年後原主懷孕,唐俊辰更是不愛陪她,原身深明丈夫在外偷腥,但自己的身子經不起他折騰又能如何呢?
肚子七個月大的時候,原身心情煩悶借著回天嶠山拜祭早早離開。唐俊辰忙著和趙凝雲妳儂我儂只派了幾個弟子陪她回去。
回來路上,原身被鬼手狄炎所劫。對方亦是沖著天醫奇譜而來,原身解釋壹通,狄炎雖有懷疑但看她挺著大肚子,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最後還是放過了她。
經此壹遭,原身不可避免地動了胎氣,連喝幾日藥下來身子反倒越發差了。藥方是自己開的,原身並沒有懷疑,壹直以為是連日噩夢、心結難解所致,直到第五日趙凝雲出現才知曉自己被下了毒,但那時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師妹徐玉珠背叛了她,暗中幫助趙凝雲在藥裏下毒,趙凝雲在她臨死掙紮前告知她壹個痛苦又絕望的事實——天醫谷滅門案與魔教無關,而是出自唐俊辰之手。
整段人生看下來,許喬對所謂的未婚夫唾棄得不行。壹面為了野心想巴結雲霄派,壹面覬覦醫譜,壹面還垂涎原身美色。
幫忙虐渣許喬是樂意的,可這任務該怎麽做……
許喬沒思考多久,困意來襲沈沈睡去。
次日許喬整理矮桌時看見桌角有幾封寫好的信,讀過後,她動筆重新撰寫了壹遍。原信是讓在外的同門速回天醫谷,經她壹改成了去找嵩明鎮找藥老。藥老是爹娘的至交好友,會幫忙照他們看的。
將信寄出後,許喬揣著五個包子背著籮筐進了深山。天醫谷值錢的家當被洗劫壹空,既決定離開,路費得攢足才是。
冬日嚴寒,許喬楞是忙出了壹身熱汗,直到日漸西斜,鬥篷往籮筐邊上壹搭才高高興興下山。
路上,許喬左顧右盼祈禱著再遇見些天材地寶。這可相當於撿錢啊,誰不樂意呢。這不眼光壹掃,瞅見棵上好地生蓮,就是長的位置不大容易采摘。
二十兩!許喬嘴角壹翹,放下籮筐試著使用輕功過去。原身會些武功,天醫谷中人輕功極好,但許喬從未接觸,雖然繼承了記憶但用起來還是十分別扭,只是跳得遠些罷了。
地生蓮渾身屬底下的根最值錢,許喬蹲在地上專心致誌拿著小鋤挖挖砍砍,冷不丁感覺有東西摸上她的屁股,嚇出壹身冷汗:「啊!」
「……救……我……」
那只作惡的手沾著血跡,幹凈的地方不見血色,要不是聽到對方說話聲,許喬定當對方已經死翹翹了。
嚇死我了。許喬長呼壹口氣,小心翼翼撥開草叢去探那人鼻息。
還活著,活著就不能不管了。許喬又拉又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走。男人身材高大,許喬背著重筐行走艱難,眼看天色暗下心裏更是焦急,所幸沒走多久遇到打柴歸來的樵夫幫忙將人帶回住所。
處理好對方傷口,晾完藥材已是深夜時分。屋裏只有壹張床壹襲被,許喬幹了壹天活兒渾身疲憊,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將人推到角落,大被壹蓋沈沈睡去。
救回的那名男子傷勢極重,昏睡四日才幽幽轉醒。醒來是好事,但許喬卻不大高興。事情是這樣的——
家裏多了個病患,為了醫治他也為了掙錢糊口,許喬不得不繼續上山采藥。如此三日疲憊得不行,決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先給自己放假兩日。睡得正香時床上傳來壹陣窸窸窣窣動靜,許喬翻了個身不滿都囔道:「別吵。」
日懸高天,許喬甫睜眼對上壹雙亮晶晶的眸子,未等她反應就聽得對方十分高興道:「娘子,妳醒啦。」
???
對方坐起身見許喬楞楞地看著自己便朝她眨眼。
可不是她日日盼著醒來的人麽,不過這人什麽情況啊?許喬挪遠了些:「抱歉,妳認錯人了。」
男子低頭拉起身上滑落的薄衫臉上浮上壹層薄紅:「別逗我了,娘子。」
許喬瞧著他腦門裹著的紗布,思忖著莫非是傷了腦袋?
男子烏發披肩,冠玉般的臉上帶著些許病色,壹雙鳳眸緊盯著她。許喬被他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咳咳。這位公子妳真的認錯人了,四天前我在山上采藥時候救了妳,在此之前我們並不認識,僅此而已。」
為避免他揪著不放,許喬緊接著轉移了話題:「妳怎會受如此重傷?」
「……不記得了。」
許喬蹙起眉頭:「那妳可記得妳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男子搖搖頭。
看來是失憶了,這可不好治。許喬心思幾轉,忽意識到壹個問題:「那妳怎麽開口就叫我娘子?」
回到這個問題對方的話立馬多了,拋給許喬壹個幽怨的眼神:「我記得妳就是我娘子啊,而且我們還同床共寢……」他頓了壹下好似想起什麽似的別有意味了她壹眼而後開始揉腦袋,「我現在腦裏很亂,娘子莫要再與我開玩笑了好嗎?」
「同床共寢是因為只有壹張床!妳真的認錯人了,若不信可以隨我去問那日幫忙背妳回來的樵夫。」許喬沈聲陳訴事實。
對方壹言不發耷著腦袋下床穿戴好衣物往外走,那委屈的模樣讓許喬產生壹種自己真是是負心漢的錯覺。這壹個失憶又沒錢的人,無親無友又能走到哪呢?許喬於心不忍喊住了他:「妳要去哪?」
男子扭過頭露出燦如春花的笑容:「打水凈面,娘子莫要擔心。」
許喬:……
做午飯時那男子十分積極過來幫忙,然而他這不會那不會的,壹點兒忙都幫不上。許喬給他的標簽多加了壹條:毫無生存技能。加之先前四條許喬大動惻隱之心,決定暫時將他留在身邊。
「可看出什麽了?」
男子端詳著玉佩:「玉質很好。」
「我是問可有記起什麽?」這塊玉佩和玉釵是男子身上僅有之物,許喬只盼他能想起壹二趕緊離開。
「沒有。娘——」
「不許叫我娘子,我叫許喬。」許喬有些頭疼,「說來妳既不知自己姓名也該重新取個名。妳可有想法?」
「但憑娘——喬喬裁決。」
天醫谷之人偶爾也會叫她喬喬,許喬對他的新叫法並沒有太多抵觸:「我想想……是在初三那日救回的妳,就叫小六可好?」
小六並無異議:「喬喬喜歡就好。」
「妳留在我這可以,但總不能白吃白住,每日隨我壹道上山采藥,平日裏也需幫忙幹些雜活。」
許喬分析過了,小六內力深厚,初見時落魄了些,如今看去穿著爛洞的衣服也擋不住他壹身華貴,想來應該是某個門派的弟子。她正準備去武林大會,順帶捎上他說不定能遇到他的同門將人領走,也算好事壹樁。
小六鳳眸微瞇露出壹排小白牙:「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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