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霁悻悻的自己把外衣穿回去:“你不在敬神山那边呆着, 跑到上元仙门的营地来干什么?”
花铃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雪霁:“你不也没有在道载学宫的营地呆着吗?”
“……”
花铃月直接在谢乔乔旁边坐下,抬眼温温和和的询问旁边人:“我坐这里应该没关系吧?”
旁边的弟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没, 没有问题!”
见花铃月都坐下了,张雪霁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闷闷的也在谢乔乔旁边坐下——戚忱看了眼谢乔乔左右都已经被占满的位置,不得不回到自己原先坐的地方,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一时间也没有人关心宁骊身上的寒症了,都在暗搓搓看着谢乔乔周身的几个人——那几人虽然不说话,但他们之间却形成了微妙的气氛。这点微妙的气氛里面明显带着八卦成分, 而且八卦中心还都是中洲的风云人物,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好奇?
只可惜自从花铃月给谢乔乔披上衣服后,另外两个少年便没有了更多的动作。戚忱专心盯着横在自己膝盖上佩剑,而张雪霁则正儿八经的在看书。
他看了会儿书,忽然把自己手里的书往谢乔乔那边歪,谢乔乔侧过脸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 发现是个话本。
张雪霁:“要看这本吗?”
谢乔乔摇头。张雪霁便把那本话本卷起来, 放进身后的书箱之中, 又换了另外一本:“这本?”
谢乔乔看着书皮封面上的字, 想了想,颔首:“好。”
于是张雪霁便把那本书打开,放在两人大腿之间,和谢乔乔一起不紧不慢的看起书来。他拿的这本是中洲最近风靡一时的话本,主要讲了一个年轻天才家道中落失去天赋后,又被世家弟子未婚妻退婚,最后奋而努力修炼逆袭成为一代尊者的故事。
虽然故事有点离谱,但在中洲购买这本书的人却不少。唯一让人感到遗憾的就是这本书尚在连载中,幕后作者又藏得太深,很多想要现场追更的修士无法如愿。
张雪霁照顾着谢乔乔的阅读速度,翻了约莫三四十页——谢乔乔忽然压低声音开口:“你写的?”
张雪霁一愣:“……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乔乔低垂眉眼,目光仍旧停留在书页上:“随口猜猜,没想到你居然承认了。”
张雪霁:“……”
谢乔乔提醒他:“该换页了,我看完了。”
张雪霁回过神来,连忙把手里的话本翻了一页。他意识到谢乔乔好像是在逗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略微有点郁闷。
谢乔乔:“这故事有原型吧?”
张雪霁对她一猜一个准的第六感已经麻木了,老老实实的点头:“确实有……准确来说,这也不能算是我写的,真正的原着在我老家呢。只是我闲着没事干,抄录出来给其他人看着玩而已……这不会也是你猜出来的吧?”
谢乔乔摇头:“只是觉得你不会写这样的故事而已。”
张雪霁有点不服气,反驳:“怎么可能!我如果想写的话,肯定可以写出这样的故事的!”
谢乔乔疑惑:“你喜欢温柔型的?”
张雪霁:“……”
他瞬间明白了谢乔乔的含义——如果让他来写,女主肯定就不是这个味儿了。甚至于连退婚那段情节都不一定会有。
如果张雪霁有了喜欢的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先把自己身上的婚约解除,再和喜欢的人互通心意。又怎么可能让心上人和前来退婚的未婚妻共处一室?
或许对于其他男人来说这是无形打脸的爽点,但对于张雪霁这种认死理的人而言,却只会感到奇怪和不适。
很快夜色便深了,药王谷的几个人起身向他们告别,说要回自己的营地休息。张雪霁也跟着站起来,把那本没看完的话本卷起在谢乔乔眼前一晃:“你要拿去看吗?”
谢乔乔摇头。张雪霁便将那本册子扔进了自己的书箱里,道:“那我也先走了,去道载学宫的营地那边看看……毕竟是我师弟,还是要照拂一二的。”
谢乔乔没有意见,和他约好了第二天再见。她和张雪霁说话的功夫,那边花铃月似乎也和纪棂月达成了某些协议——她等谢乔乔和张雪霁说完话,方才笑盈盈走到谢乔乔面前:“谢姑娘,今天晚上我可否和你挤一挤?”
谢乔乔不语,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多少带上了些许疑惑。
花铃月主动解释:“敬神山那边的帐篷有点不够用,而且……清崖道门的道友们也过去了,人太多,我有些不方便。”
她措辞比较委婉,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花铃月的潜台词——她单纯是烦清崖道门那群人罢了。
谢乔乔无所谓,略微颔首:“好。”
花铃月见她答应,心下欢喜,不由得粲然一笑:“感激不尽。”
她这样一笑,旁边路过的人一个个都看呆了,张开的嘴巴完全忘记了合上。倒是谢乔乔,依旧神色如初,转身朝着纪棂月给她预留的帐篷走去,也不去关心身后的花铃月有没有跟上来。
纪棂月给她留的帐篷倒是布置得很舒适,里面有挂着照明用的光明阵法,即使在夜晚也十分明亮。谢乔乔一进去就迅速把别人披给她的外衣脱下——太热了。也不知道张雪霁他们是怎么睁着眼睛说出今夜风很大这种瞎话的。
明明凤凰圩方圆五十里以内都热得像火炉,她全靠自身灵力维护才没有被热成脆油条,居然还会有人觉得冷。
地面铺着简单的被褥,摸上去是冰冰凉凉的。谢乔乔没有在上面感觉到阵法的气息,可能是制作的材料比较特殊,所以才会有这样冰冰凉凉的奇妙触感。
她将随身携带的翠色书箱挪到自己枕头旁边,脱了外衣坐到被褥上,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仔细叠好放到书箱上。随即,谢乔乔感觉到了花铃月的视线,很专注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
谢乔乔回头,冷淡的回望回去。她的目光立刻让花铃月意识到自己的偷看被抓包了,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我有点惊讶,感觉……谢姑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初次见到谢乔乔,就是在那艘海船上——看起来要比她小很多岁的小姑娘,纵剑灭杀海怪,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根本不会做表情。
但多接触几次后,花铃月又发现每次接触,都能发觉对方身上奇异的反差点。比如说谢乔乔明明是个逻辑自成一体,几乎完全不听取他人意见的独/裁强者,但意外的又很讲礼貌,哪怕是面对不怎么喜欢的人,该说谢谢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跳过这个环节。
又比如说除去礼貌之外,她意外的还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只是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细心说出来,总是不动声色照顾着身边的人。
虽然‘照顾别人’这个词汇和谢乔乔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但花铃月得出来的结论确实如此。谢乔乔一直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照顾着自己身边的人;只是出于性格使然,她的照顾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
但这种从不炫耀于口,也没有任何动机的善意,显然更加珍贵。
现在花铃月一点也不奇怪张雪霁为什么会如此死心塌地的喜欢谢乔乔了。即使是她也必须承认——谢乔乔是个非常值得别人喜欢的女孩子,那份被喜欢的特质并不来源于外貌,而仅仅是因为她沉默而良善的灵魂。
即使是花铃月,也很难不喜欢她。
面对大美人温和含笑的脉脉秋波,谢乔乔却蹙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花铃月。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花铃月觉得自己眼眶都有点酸了,谢乔乔才慢吞吞的开口:“哦,谢谢。”
她把被子展开,铺好,自己安安静静的躺了上去,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和花铃月继续聊天的意思。花铃月倒是不介意她的性格,她学着谢乔乔的模样躺下,望着帐篷顶,忽然开口:“我要向你道歉。”
“之前在海船上的时候,我因为自己的私心,擅自去劝告张雪霁和你分开。虽然我说得很冠冕堂皇,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有私心的,我并不是全然因为昔日同学情谊而在劝告张雪霁。”
谢乔乔闭着眼,‘嗯’了一声。花铃月悄悄偏过头,望着她——她睡觉的姿势也很端正,端正的甚至有些乖巧,两手都老老实实的盖在被子里,眼睫下垂覆着眸子,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花铃月:“你不生气吗?”
谢乔乔:“还好,因为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如果花铃月不提的话,她肯定都要忘记了。谢乔乔对花铃月谈不上讨厌,倒也不至于喜欢——花铃月,纪棂月,戚忱,这些人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花铃月有点失落:“……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谢乔乔:“嗯。”
谢乔乔不想和谁说话时,简直就像一个铁桶一样完全油盐不进。花铃月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切入点,只好闷闷不乐的闭上眼准备睡觉。
但闭上眼后,花铃月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共同话题——她迅速把眼睛睁开,脸上带了点雀跃神色:“谢姑娘,我上次为你施法的那盏灯笼,你还记得吗?”
谢乔乔:“……记得。”
花铃月诧异:“我以为你闭上眼睛之后就不会回答我了。”
谢乔乔:“听见你说话,所以就回答了。”
虽然她回答的这句话约等于一句废话,但又很具备谢乔乔本人的逻辑性格。花铃月听得哭笑不得,却也并不意外。
不过花铃月的话倒是提醒了谢乔乔,谢乔乔起身打开自己的书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皱眉。旁边花铃月跟着坐了起来,好心询问:“怎么了?你要找什么东西吗?我能不能帮上点忙?”
谢乔乔:“……没什么。”
她重新把书箱盖子盖上,只是眉头仍旧紧紧皱着;谢乔乔之前一直放在书箱里的那只柚子灯,不见了。
她不认为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偷走——除非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防备过的人。
*
深夜,沙漠中却并没有陷入深夜的昏暗之中。众多修道者的到来,使得凤凰圩方圆十几里之内都灯火通明的点着灯,更不必说进入夜晚后便如同太阳一般散发着巨大光辉的凤凰圩,简直就像一个大型火球,又亮又烫人。
张雪霁提着那盏柚子灯,走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感觉到热。这种时候他便难以自抑的怀疑起呆在谢乔乔身边的日子——谢乔乔对温度变化很敏锐,但她一般不会说什么冷了多穿衣或者热了吹风扇之类的话,只会默不作声的用灵力调整周边的温度,在她个人不感觉到负担的范围内让身边的人也不受温度所困扰。
但谢乔乔的这个习惯似乎是和张雪霁呆久了之后才出现的。之前她独身一人时,自然不会在意环境温度的变化。强大的力量使得温度很难对谢乔乔造成困扰,后面会注意到这些也是在张雪霁那次生病之后。
“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是个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家伙……”
叹了口气,张雪霁这样自言自语的嘟囔,顺便加快脚步,同时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很快他就到达了道载学宫的营地。
和上元仙门那相当舒适且占地面积还很大的驻扎营地相比,道载学宫所驻扎的地方面积就要小了许多,甚至连照明的阵法也没有布置,只弄了几个简便的降温术式——这点在张雪霁走近后感觉到骤降的温度时,得到了证实。
因为温度突然的变化,他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自己脖颈。那几顶帐篷窸窣了几声,很快其中一顶帐篷便打开,伏泉明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抬头看见张雪霁,大吃一惊,但很快又惊喜起来:“张师兄!你怎么来了?你早说嘛,早说我就单独给你留一顶帐篷了……咦,谢姑娘呢?”
伏泉明见张雪霁独身一人,不由得感觉奇怪。他印象中张雪霁总是和谢乔乔形影不离,少有张雪霁独自一人行动的时候。
张雪霁笑眯眯:“乔乔当然是休息去了。你们都睡觉了吗?”
伏泉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实话:“都还没有睡呢,虽然布置了阵法,但这里的灵力波动很奇怪,扰得人没法好好睡,所以我们都在打牌……师兄你要来打牌吗?”
说着,他把帐篷门帘拉开,空出位置,眼神询问张雪霁要不要进来。
张雪霁摆了摆手,在他面前蹲下来:“明天元月秘境就要开门了,你们到时候会进去吗?”
伏泉明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们是来写历练报告积累素材的,跑元月秘境里面去干什么?又热又没什么能带走的东西,那群凤凰简直就和守财奴一样,我们进去了也是吃亏。”
张雪霁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为欣慰:“你们能这样想,就说明你们有好好记住学院的教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很好,很好。”
伏泉明被自己崇拜的师兄夸了,脸上顿时出现乐呵呵的傻笑。这时张雪霁忽然话锋一转,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大卷符纸:“不过半夜打牌实非益事,这样徒劳浪费时间可不好。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历练的机会——来,这个符纸发下去,每个人一卷。”
“我再给你们发个地图,上面有标记的位置,你们就按照标记的位置好好把符纸裹上灵石埋下,明白吗?”
伏泉明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啊……明,明白了,但是,师兄……”
张雪霁面色一肃:“但是什么但是?还不快行动起来!你想想,这件事日后写进你们的游历报告中,帮助学长研究地理知识,那得加多少分啊?”
伏泉明:“……”
虽然师兄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糊弄了是怎么回事?
*
第二日天不亮,谢乔乔就起床了。
她坐起盘着腿,对着书箱上的铜镜发呆——旁边花铃月已经把被子叠好了,转头看见谢乔乔还坐着,忍不住问:“怎么了?”
谢乔乔:“……在想要绑什么头发。”
花铃月:“……你不会绑头发吗?”
谢乔乔想了想,上手把头发全部扒拉成一束:“会绑这样的。”
看着她向自己展示的潦草梳头发技巧,花铃月顿时哭笑不得。她把自己的盒子抱过来,打开:“算了,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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